【卷饼】赤色花
/新生代爱豆琦✖️天才作曲家娟
/1.1w字
/花吐症（琦）与赤花症（娟）
/非典型双症设定，一定要先看阅前简述
/平行世界请勿上升真人
/ooc都是我的，美好都是卷饼的
阅前科普：
花吐症：爱一个人无法得到其爱会吐花，所暗恋之人未晓其意则得病者会在短时间内死去，解决办法是与真爱之人亲吻。
赤花症：爱的那个人同样爱自己，得病者会身上长花苞，花在身体里扎根，与爱的人亲吻时花全部绽放，得病者被花朵吞噬，死亡后死者右眼会开出一朵花，解决办法是让被暗恋之人恨上自己。
*
切齿痛恨而
切肤痛心的
才是情人
——木心
*
正如她每日都会做的那样，全昭妍静默地坐在椅子上，面对着阳台对面从远方慢慢升起的鱼肚白。
这是在她的生命里不知重复过多少次的一天，也许是她早已习惯了太过平静如止水的生活，因而在这个时间听到电话铃声后，她空下来六秒的时间让电话独自播放响铃，然后蹙起眉头摁下了接听。
“昭妍姐，抱歉打扰你了！”对面急切的作曲对接负责人带着电流音的话让全昭妍除了自己的音乐外一整天都没有接收过任何音响的耳朵有些发痛。
“怎么了？”亲和的面具。
“还记得之前你拒绝过的那家公司吗？他们新女团出道曲安排给小豆，可是出道时被嘲了，这次回归他们说是无论如何都想让你来写曲，而且也让我传达，如果昭妍姐你愿意，想让成员跟你见面聊......”负责人算得上了解全昭妍的个性，知道她的温和除了一点点的内心感受以外都不过是担心麻烦而做出的选择。
“好吧。”
全昭妍的另一特点：一般不会拒绝同一人两次。即便她不想承认，这也是她某种意义上来说的温柔。
“太好了昭妍姐！他们负责人最近真的快把我电话打爆了......”电话对面的负责人明显舒了口气，“您明天有时间的话，咱们公司作曲室见吧，他们说会派一个成员跟您单独聊。”
其实全昭妍最近也并不忙碌，刚刚过去的回归战里，她帮助的男团在她的作曲加持下顺利夺得二十冠，她也得以松口气给自己放个假。之前拒绝这个小女团也只是因为当时她确实有许多的排期压在身上。
对于全昭妍这样的完美主义者来说，第一次见面能够占据敲定概念可能性的百分之八十，因而保证绝对的精力非常重要。
所以宋雨琦对这位天才大前辈的第一印象竟然显得有些浅薄。
从作曲室椅子上弹起来立刻鞠躬问好的宋雨琦，有一秒种的时间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心里想着的竟然是——
天呐，她好漂亮，我可以要到她的联系方式吗？
露着完美社交笑容的全昭妍走到她身边，也仅仅用了一秒钟，就划掉了脑海里那些不适合宋雨琦的概念与方案。
“不用太客气，”全昭妍坐下之后也示意宋雨琦坐在她面前，“你的名字是......？”
“宋雨琦！您叫我小宋或者雨琦都可以！”
她紧张的回答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稚嫩而莽撞，但是全昭妍可以看到她眼神里透露着的真诚，所以她的创作欲望可以算得上与平时一样平稳。
“雨琦，我听过你们的出道曲，其实你们所有人都有可以驾驭好曲子的实力，只不过上次的曲子不太合适。”全昭妍侧过身子把琴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在思考了两秒钟之后敲起琴键。
是一段非常简单的旋律，但是已经足够抓耳。
宋雨琦瞪大了双眼，不自觉地来回点头，虽然没有作出任何口头评价，但全昭妍能看出来对面这个小爱豆还挺满意的。
“虽然我没见过你们团里的其他成员，不过这个旋律在我这里很适合你。”全昭妍随手拿起一张纸，把方才一段旋律快速记在纸上递给宋雨琦。
宋雨琦轻手接过来，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心跳漏了一拍，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谢谢您，昭妍姐。”宋雨琦把手中的纸像珍宝一样好好捧着，低下头向全昭妍使劲鞠了一躬。
其实全昭妍习惯了被委托人毕恭毕敬、谨慎小心地喊自己“老师”，但面前这个女孩亲昵的“昭妍姐”却没让她觉得不舒服。她觉得，面对这样一张拥有小鹿一样的瞳孔、像更萌一点的芭比一样精致的五官的女孩，谁都不会认为她拉进距离的称呼很冒失。
“你喜欢就好，这只是一小段，不过风格定下来，主歌和副歌就好写了。”
宋雨琦带着感激和另外不知道是什么的感情猛地点头，然后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今天的见面大概就到这里了。
——定下来之后的交接大概都会交给公司......她们还能再见吗？
由于宋雨琦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却让全昭妍以为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怎么了？需要改动的话可以随时提出来。”全昭妍的话让她周身环绕着一种能让所有人觉得她很好相处的魔法。
——其实这样的好形象只不过为了在保证自己的每个作品都完美的基础上最大限度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是这样的，我觉得虽然自己很喜欢，但是成员们都还没跟您见过，所以......”
“我听你们公司说你是概念核心啊，”全昭妍的话里语气没有什么波动，“我觉得你应该用合适的风格影响你们的团，如果一味迁就每个人，只会让团体风格杂乱无章，更不容易表现作品。”
全昭妍不愧是业内公认的天才，对音乐作品如何演绎的想法同样一针见血，即便宋雨琦不过是想再创造一次见面机会，触碰到全昭妍绝对的音乐理念之后也不得不把故意反驳的话吞进肚子里。
“这样吧，你加我的sns好友，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全昭妍说着便拿出了手机。
——什么！
宋雨琦瞳孔放大，下一秒已经快速划开了手机屏幕：“好！麻烦您了！”
后来全昭妍回忆起那天主动加宋雨琦好友，才想起当时的理由只不过是担心各自回家之后又有异议，再安排时间实在容易打乱她的规划。
而且加一个看上去像彩虹一样的小爱豆，想来也可能作为作曲来源提供给她丰富的灵感。
这种情感也许类似于一名科学家遇到了各个方面满足自己要求的——实验对象。
*
宋雨琦记得自己在被公司安排和全昭妍对接的时候，她的心跳激烈得如同鼓点。
紧张的情绪自然占大多数，但是能够和几乎首首都是爆曲的天才作曲家全昭妍面对面交流，她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
宋雨琦每次回忆自己与全昭妍的第一次对话总会扬起嘴角。她不曾想过自己的莽撞在全昭妍眼里可以作为新颖的素材，更不曾想过自己可以第一次见面就和全昭妍互换了联系方式。
但无论怎样，宋雨琦都不会忘记全昭妍走进作曲室时，坐在椅子上的自己抬头和她对视上时全昭妍的双眼。
那一瞬间很长，长得宋雨琦后来常常觉得，自己短短的一生不足以回味。
*
虽说宋雨琦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里出道就被嘲的女团小爱豆，但她在还是练习生的时候就听过无数首全昭妍的作曲。
她的爱好是抛却歌词听伴奏，而第一次听到全昭妍那首首出便大爆的歌曲伴奏，她就被富含着张力与个性的乐曲打败了。
当然，在真正与全昭妍面对面之前，她对这个音乐界大前辈除了尊敬别无其他。这种尊敬的程度大概是即便被她骂得狗血淋头，抑或是被当面嘲讽到抬不起头，宋雨琦也不会对她增添一丝的反感。
甚至觉得，能被这样的天才指点或讽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值了。
如果全昭妍真的像上文所说的那样，宋雨琦也不会像现在拿着手机对着全昭妍社交软件的头像手足无措。
没错，她是身边朋友公认的社交悍匪，无论跟什么人都能瞬间打成一片，她也曾想当然地觉得即便全昭妍怎样不好相处她都能炒热气氛。
这下糟了，全昭妍看上去善解人意的温和竟然让她不知道今后的交流该从何下手。若不是这样，她早就输入一堆想法然后迫不及待按下发送键。
全昭妍看上去越是亲和，宋雨琦就越是怕打扰她。
这种诡异的想法对宋雨琦来说应该是第一次。
对应对内向的人的擅长，在生而冷漠的天才面前其实毫无用处。
*
宋雨琦记得那天自己没有发出任何消息，而是叹了口气把手机按灭，坐在自己的工作桌前，打开了作曲软件。
如果现在有人问宋雨琦，会不会感激自己开始自己尝试作曲，她也许会斟酌一会儿。
*
“昭妍姐，上次拿到十冠的那个男团经纪人想请你吃个饭。”一直等到全昭妍写完手头的曲子之后才开口的交接人说道。
全昭妍放下手头的工作，却没有抬头，紧接着打开下一个文件夹：“我最近没空，帮我回绝一下吧。”
交接人为难地看着全昭妍：“他们是大公司的男团，不给这个经纪人面子的话，以后他们也许不来约您的曲......”
“那希望他们今后也能约到二十冠的曲子喽。”全昭妍自顾自地开始下一个工作，而交接人也只好默默地离开她的工作室。
门外正站着手里拿着自己通宵写完的乐曲完稿的宋雨琦，她看着交接人满满写着窘迫的脸，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然后深吸一口气，在目送交接人离开之后，抬手叩响了工作室的门。
微微侧过目光的全昭妍看到半身探进门的宋雨琦，脸上又挂起了和上次见面别无二致的微笑：“怎么了，曲子有什么问题吗？”
那种“我很好相处”的魔法又再次笼罩在了全昭妍身上。
宋雨琦稍微放松了一些，然后走到全昭妍座椅旁边，微微俯身说道：“不！乐曲真的很完美！这次是我自己......想麻烦您一些事。”
全昭妍听言重新把目光放回了自己的电脑屏幕：“你知道我的时间安排得很紧。”
宋雨琦早就预料到全昭妍的回复，所以大着胆子再次开口：“对不起昭妍姐，但是听了您的曲子我也尝试了一下自己作曲，想拜托您听一下，当然您不用太放心上！”
全昭妍没有再抬头对上那双诚挚的眼睛，但她能猜得到宋雨琦此刻的表情。她敲了几下键盘之后，像是漫不经心地回道：“先把曲子放桌子上吧。”
宋雨琦立刻双手将曲子叠好放在距离全昭妍大约一臂的桌子上，然后回退一步：“那今天打扰你了昭妍姐，我先走了！”
宋雨琦其实被很多人拒绝过。当初一腔热血跑到异国他乡追逐梦想，受到过无数的冷眼，在把曲子放至桌面的下一秒，她几乎就知道自己不会等到回复。
在这个圈子里，被无视和遗忘是常有的，所以每个人都只有拼尽全力才能抓住一万分之一的概率崭露头角。她不是第一次在期待里失望，所以被全昭妍这样top级别的作曲家遗忘并不算很难以接受的事。
宋雨琦缓慢拧下门把，在和外面的不知道来自哪个公司向全昭妍请求合作的人对视之后，轻轻低下了头。
“关于你的曲子，”全昭妍按下回车，完成新的创作，“周末我打电话给你。”
宋雨琦深吸一口气，在对面打算进门的人诧异的目光下，向空中挥了一下拳，内心大喊一句“yes”，还想回头对全昭妍说些感谢的话，但全昭妍已经在招呼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进门了。
宋雨琦看着身旁的门关上，甚至听到了落锁的声音，也许是其他公司的机密约曲，不过这对宋雨琦来说并不重要。
她快速在手机里添加提醒事项，然后把文字标出浓墨重彩的红色。
在外人看来，全昭妍对人的回应标准似乎非常严格，达不到标准的人几乎永远都无法得到全昭妍的创作准许。但全昭妍自己很明白，她从来没有标准，只是在所有见面或者聊天的瞬间里跟着感觉走罢了。
她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好说话的人。在工作对上感觉的时候，她几乎会满足甲方的所有要求。
——即使那个人根本不是甲方。
到了周末那天，宋雨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接听全昭妍的电话专门换一身衣服。
不过在电话那头全昭妍的声音传到自己耳朵里的时候，宋雨琦觉得自己这套很像专业作曲家的衣服给自己加了不少的虚势。
“雨琦啊，我这几天大概听了几遍你的曲子，如果是第一次作曲的话，你完成得很棒，甚至比我某些作曲的完成度还要高。”
宋雨琦听言几乎要落下眼泪，对着自己房间的墙壁猛鞠躬：“谢谢昭妍姐！”
“不过——”
宋雨琦以为自己的心理准备已经建设得很好，心防坚固程度堪比长城，但她没有意识到电流那头的人对作品的要求值究竟是多少。
接下来通话的四十多分钟里，除了刚开始那句夸奖，其余宋雨琦插不上话的时间，即使对面的语气没有一丝责备或高傲的感觉，全昭妍的点评比宋雨琦练习生几年里听过的话加起来都更犀利。
“以上这些问题你稍微注意一下就好，”全昭妍总结道，“不用太放心上。希望你越来越优秀。”
宋雨琦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听过最多的一个词就是“优秀”。她放弃就读重点中学，放弃墨守成规地走进最高学府，走进只有镜子、地面和汗水的练习室，即使在小公司里依旧成为所有老师口中的出道首选，为了实现站在舞台上的梦想她拼尽了全力。
但在听到全昭妍口中说出这个词之后，她忽然没来由地觉得这些过去都像是别人的经历一样陌生。
“昭妍姐......”
“还有什么问题？
“你可以做我的老师吗？”
宋雨琦得到了许久的沉默，不过这样突兀的请求连提出这个问题的宋雨琦本人都吓了一跳，于是在全昭妍说出拒绝的话之前，宋雨琦立刻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作为宋雨琦，而不是某公司的成员，提出这个请求......”
对面传来一阵轻盈的笑声，钻进宋雨琦的耳朵里，竟平白使她脸上晕开一抹红色。
宋雨琦想，全昭妍绝对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幼稚的话，下一秒她就会奚落自己。
——“好啊。”
全昭妍的声音听上去好似她只是答应了像教一个幼儿园小孩学音标一样简单的小事。
“不过我没办法真的办一所学校给你，”全昭妍笑着说，“请你每周五来我家吧，地址我会发给你。记得保密。”
宋雨琦听言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原来那个外人口中冷漠严肃、不近人情的天才作曲人，其实很会开玩笑。
*
宋雨琦记得那天她提前了近三个小时就站在了穿衣镜前。
很多人说她穿任何衣服都能穿出模特的感觉，但偏偏那天她翻遍整个衣柜、试穿了几十件衣服，都没能挑选出一套最适合与全昭妍见面的服装。
等到她将衣装敲定，对着镜子找到最适合的表情之后，她才带着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出发前往全昭妍发给自己的地址。
摁响门铃的那一刻极其不真实，以至于宋雨琦甚至忘了那天见面她究竟先说了什么，也忘记了自己是怎样迈进了那个天才作曲人的家。
她只记得那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橘子香气，她身旁穿着常服毫无电视里骄傲与攻击性的样子的人也有柑橘的味道。
这节课的内容应该至关重要，但宋雨琦回忆不起来了。
那些画面对宋雨琦而言更像自己在博物馆见过便忘记的珍藏品，即使调动所有细胞去拼凑那一幅画，所能看到的也只是被精致工艺雕琢的画框。
但是她忘不了持续很久的那个时间里，自己大脑和心脏中翻涌的情感。
*
自成为宋雨琦的老师之后，全昭妍的时间反而充裕了。其实只是因为她为了保证自己在周五那天有充足的精力对付那个像永动机一样的女孩儿，而推掉了许多的合作邀请。
不过宋雨琦并不知道。
全昭妍在家里静静地等着那个冒失却又认真的人摁响门铃，看着窗外的景色，才想起自己已经将某些习惯遗忘了很久。
“周五好，昭妍姐。”宋雨琦进门之后照例把每周五都会带来的小礼物放在桌上，然后拿出了全昭妍上周给她布置的作业。
事实上，因为宋雨琦买礼物的习惯，全昭妍这个小小的作曲桌，已经排了一整列的摆件。
全昭妍接过u盘插进电脑，接着对一路过来的宋雨琦说：“把口罩摘了吧。”然后戴上耳机让音乐流动进自己的耳朵。让宋雨琦坐立不安的三分钟流逝得很慢，她面前的全昭妍不做表情时总给人一种远在天边的错觉，而宋雨琦看着全昭妍全神贯注地在她们的记录本上写些什么，没有意识到自己呆呆地望着全昭妍时眼神中泛起涟漪。
全昭妍抬头的时候对上了宋雨琦的眼睛，在对方慌乱地撤离眼神后把记录本递给了宋雨琦，说道：“没想到你能够驾驭这种风格的曲子，是我小看你了。”
宋雨琦欣喜时会眨眼睛，她的眼睛此时会像日出时映在海浪上的金色太阳，漾着天然的珍珠色波光。
全昭妍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乐曲，灵感的显现也像日出一样自然而顺畅。
全昭妍觉得自己同意宋雨琦的请求是对的，即便是人人称颂的天才，身边也需要一个无限提供的素材库。她甚至有点儿想让这段教学再延长一些时候。
今天的教学让全昭妍无比焦虑，一个小时之后她以去卫生间为由离开了她为宋雨琦提供的学习室，飞快地在卫生间的墙上写下一串乐曲。
全昭妍盯了一秒自己那面自做宋雨琦老师开始被不同的旋律充斥着的混乱的墙，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
宋雨琦想起那天她们的课程结束得无比突然，在她以为下周还需要上交作业时，全昭妍告诉宋雨琦这段课程结束了。
宋雨琦坚信那时全昭妍给的理由是虚假的——虽然全昭妍没有说谎的必要。
直到很久以后她看到那一面像艺术家的疯狂涂鸦一样的墙面，宋雨琦在回忆里陷了很久。
*
宋雨琦所在团体的第二次回归当然逆袭翻红，原因或许是全昭妍作曲自带流量，又或许是宋雨琦在内的她们所有人都抱着必胜的决心。
开始接到商务活动和个人节目资源之后，宋雨琦的生活彻底被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坐在交通工具里等待目的地到达时能够拥有一些放空的时间，其余时间宋雨琦甚至没有一丝写歌的机会。
更没有再与全昭妍见面的机会。
在持续许久的忙碌状态之后，宋雨琦借着一个同公司艺人准备solo的消息，向公司递交了自己的自作曲作为备选。
接着在她的作品被选为非主打曲后她等来了休息通知，在宿舍里大睡了一天，醒来时已经首尔已经即将日落。
宋雨琦昏昏沉沉地坐起身来，发觉自己有些咳嗽，翻找出不知是否过期的感冒药想要吞进去，却迎来了更加剧烈的咳嗽。
宋雨琦捂住嘴巴，被凶猛的咳嗽欲望激出了眼泪，意识到药片被自己咳了出来之后，她看向自己手心。
除了完整的药片，还有一瓣细嫩、杂着粉白的花。
宋雨琦愣了一下，紧接着再次咳嗽起来，手心的花瓣越来越多，就好像它们——在自己身体里生长着一样。
宋雨琦有些慌乱，在咳嗽的欲望缓解了一些之后，戴上口罩将电话打给了和自己一起住的队友。
——“我可能有点感冒。”
——“是不是因为最近太累了？吃药了吗？”
——“吃过了，但是我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了？”
——“我咳出来一些东西。”
接着宋雨琦把那些花瓣摆在手上，拍照发给了电话对面的人。
——“这是你咳出来的？从肺里？”
——“可能是肺里吧，越咳越多。”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让宋雨琦在宿舍里稍等一会儿她打车回宿舍再商量。
电话挂断之后宋雨琦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虚无的黑暗中，宋雨琦看到了全昭妍正低着头听她即将解禁的曲子。
那个冷漠的天才在与宋雨琦相对的无数个瞬间里，都让宋雨琦的胸口蒙上一层浓重的雾，一层在烈日直晒下用水汽包裹皮肤、浸润所有思考的雾。
*
确定自己得的是吐花症那天，宋雨琦记得，她任性地推掉了两次的综艺资源，发消息给了全昭妍。
那时她们的上一次对话居然已经隔了将近一年，宋雨琦找了一个自己认为对全昭妍来说应该不会被拒绝的理由。
但她被拒绝了。
宋雨琦后来时常想，如果在那次被拒绝之后她干脆放弃，之后还会发生怎样的事。
*
宋雨琦的自作曲反响还不错，虽然暂时没有像全昭妍的首发曲那样大爆，但对新人作曲家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但宋雨琦更在乎的是年末她们作为被提名最佳新人女团而参加的颁奖，全昭妍也会作为最佳作曲家的被提名人出席。
化妆间内宋雨琦的心跳声一点儿不比第一次见到全昭妍时的少，她看着镜子里面化妆师为了让她在镜头前更引人注目而创造的新的妆容，竟然和全昭妍以往舞台上的模样有些相似。
忍住咳嗽的欲望，宋雨琦跟着队友们一起走到颁奖台下安排好的座位，然后望向自己早就确认过无数遍的全昭妍的座位。
全昭妍似乎没有一丝变化，在宋雨琦眼里，除了距离更加遥远以外，那个在自己瞳孔中央的人一如往常般像狮子一样自由。
全昭妍今日的装束看起来与周遭的女歌手们有些格格不入，她很少像现在这样穿高领，而如此正式的场合下她仍旧舍弃了礼服穿着长裤，像怕冷一样将自己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便如此，但她脸上依旧挂着一副毫无破绽的营业妆容，没有任何人能够在此时靠穿着质疑她的乐坛地位。
宋雨琦吸了一口气，在全昭妍感受到自己灼灼的目光以前，将眼神侧回到了台上。
她必须承认，在见到全昭妍的那一秒开始，宋雨琦的眼前就布上了一层模糊她视线的雾霾，几个小时的颁奖仪式里，她恍惚地望着台前，实际上眼前空无一人。
——也许是吐花症导致的。
宋雨琦想到这里突然被心理暗示惹出了一阵咳嗽，所幸她假借喝水的样子，并没有被人发现自己口中吐出的花瓣。
当然宋雨琦也没有发现在自己低头捂着胸口时，从对面投射来的目光。
颁奖仪式结束，全昭妍果然斩获了年度最佳作曲家奖，虽然她的穿着并不那么正式，但仍旧有很多女歌手向她请求合影。
隐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宋雨琦渴望在这样混乱的时刻里能向全昭妍表达些什么，因此她挤进人群，像所有人一样毕恭毕敬地投过憧憬的目光。
在此刻的人群里，没有人知道宋雨琦曾经在一段无比短暂的时光里做过全昭妍的学生，更没有人知道宋雨琦憧憬的目光曾经一次不落地被全昭妍捕捉。
但终于轮到宋雨琦和全昭妍做简短的交谈时，全昭妍忽然后退了一步，对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用着极其漠然而沉静的声音说：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累了。”
这句话决绝而又不容置疑，宋雨琦瞳孔放大，在一阵喧嚣声中听到了耳边一秒钟的万籁俱寂。
即使宋雨琦能够怎样无限包装全昭妍的魅力，在此刻她也意识到了全昭妍在故意疏远自己。
然而上次见面的时候，全昭妍甚至还毫不吝啬她的所有称颂，只是以宋雨琦的作曲能力已经足够独当一面为理由结束了她们的师生关系。
宋雨琦望着全昭妍的背影，想要跟上去搞清楚事态发展的内因，可是却被胸腔猛烈的不适撞击得蹲在地上，大口咳嗽起来。
在只剩下脚印的地面上，落下了几片比空气要寂寥得多的花瓣。
*
宋雨琦拿出自己在吐花症彻底加剧的几天利用病假写的那些歌曲挨个翻看，最后视线落在一张仅仅写着一行小字白纸上。
她想起自己那天收到了全昭妍的消息——久违的消息。
窄小的手机屏幕里，全昭妍的一行字被宋雨琦的眼睛放大了数倍，而她在胸腔剧烈的疼痛后没有做任何回复。
——“我讨厌你。”
而当时看到这样突兀的厌恶和直接的表达，宋雨琦根本找不到一个自己在全昭妍面前显露出的会令她反感的模样，同时她瞬间意识到，自己的病无法好转了。
拿着这些过往的物件的宋雨琦抚摸着自己在白纸上写着那句“为什么”，轻轻地用记号笔涂黑——直至没有一丝问句的痕迹。
*
宋雨琦早就预感到这会是一个无比漫长的冬天，而寓意着冬季真正开始的初雪来临时，宋雨琦终于因为无法控制的咳嗽再次去了医院。
可惜吐花症这种病并没有被任何医院或机构承认，所以除了拿一些无关痛痒的止咳药之外，只有一些强效镇痛剂能满足宋雨琦的需要。
宋雨琦站在取药区排队时，由于忽然加重的疼痛，她只能拜托朋友先帮她取药，自己则连忙找到一个挂号排队的空座坐下了下来。
——不知道镇痛剂还需要吃多久。
宋雨琦开始觉得自己这样无谓的挣扎有些可笑，但是再怎么样她仍旧想站在全昭妍面前说出那句自己想说的话——即使被永远讨厌。
“药拿来了，你先吃一点吧。”朋友将药拿给宋雨琦，“我的包落在医生的门诊室了，你这会儿先把药吃了，我马上就回来。”
宋雨琦点点头，拿出自己自开始咳嗽之后就一直随身携带的水杯，将众多药片大口吞下去。
痛觉很快缓解，但咳嗽并没有好转。宋雨琦看了眼时间，把药塞进包里，发消息告诉朋友自己在医院门口等她，自己则走到外面看向飘雪的天空。
雪天的空气有种晶莹剔透的味道，宋雨琦捂着嘴巴咳出一些影响她呼吸的花，此时这些可恶的花已经像玫瑰花瓣般大小，颜色也更加发红，不过靠着湿润的空气，宋雨琦的肺里好受了许多。
她这次没有遮掩自己手中的花，任由风卷走它们，然后落在雪地上形成一片如血迹一般鲜艳的红色。
在咳嗽减弱了一些之后宋雨琦戴上口罩，抬头看向天空，却在下一秒听到了一声问候。
——“雨琦。”
这声熟悉而陌生的呼唤让宋雨琦把目光从天空转向了面前。
“昭妍......姐？”
是全昭妍，是那时候坐在宋雨琦身边不曾有一丝厌烦的全昭妍。她的眼神里除了一直以来都存在着的一望无际的神秘以外，又多了一层宋雨琦不曾触及的坦率。
只是这坦率里并没有给那句“我讨厌你”留有一席之地。
“昭妍姐你生病了吗？”在全昭妍的注视下宋雨琦的胆子大了起来，问道。
而全昭妍却反问道：“你呢？”
宋雨琦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便压低声音说谎道：“小感冒而已。”
宋雨琦看到全昭妍笑了，但她并不知道自己方才那句话里出现了什么会让人发笑的语素。她睁大着眼睛看向全昭妍弯起的眉眼，在从容之中宋雨琦曾看到的魔法又笼罩在了全昭妍身上。
宋雨琦想把这幅画面刻在眼睛里，刻进灵魂深处。
自己是否真正被讨厌已经不重要，全昭妍为什么对自己刻意躲避也已经不重要，宋雨琦能否得到全昭妍的喜欢更不重要。在雪花落下落到全昭妍的睫毛上时，宋雨琦扬起了唇角。
“把口罩摘了吧。”——在听到全昭妍这句熟悉的语句时，宋雨琦似乎回到了作曲桌前，自己带着街边的暖房走到全昭妍老师身边的时候。
她轻轻地将口罩摘下来，露出自己扬起的笑容。
在全昭妍愈来愈近的时候，宋雨琦的胸口已经不再痛了。
*
宋雨琦望着窗外的雪，一望无际的银白色里没有任何装点，单调而乏味的大地此时更加模糊了美感。
而宋雨琦永远无法忘记那年初雪的银白色里开出的艳丽至极的赤色花，更无法忘记自己唇边的渐渐凉下来的温度。
在那无比漫长的一秒钟里，宋雨琦睁开了眼睛，想要感受这一刻近距离的心跳，却没能看到面前的人睫毛的颤动，也没能看到方才睫毛上挂着的雪花，而是看到一朵艳红色的花在自己眼前绽放。
像火一样，比全昭妍此前表现出的任何一次情感面具都热烈一万倍。
这个生而冷漠的天才，在终于理解到爱人的重要意义后，死去了。
————————end
by河野豆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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